公主没睡醒

一
lana转过头时，就看到一个金色头发的身影从门后闪了出去，她的目光透过玻璃门，随着那个背影停留了片刻，身旁热闹的人声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似乎弱了几分。

Jen的悄悄退场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，因为这显然并不是第一次了。
第一季的拍摄就快结束了，这部剧从一开始就获得了成功，大家都对续订保持着笃定的心理，但lana在电视台给出最终通知前可不敢抱有任何奢侈的期望，因为她已经失望过太多次了。

她收回目光，端起手里的酒杯继续加入到同事们热络的话题中，大家都在对季终集打破诅咒的情节进行着热烈的讨论，刚拿到剧本的他们，对这个设定既兴奋又充满了忐忑。毕竟，在现代世界部分也加入魔法，似乎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冒险。


有人帮她重新将酒杯斟满，lana没有拒绝，而是配合地喝了一大口。聚会时大家都喜欢有她在场，而她也喜欢热闹的场合，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喜欢安静的相处，但是，如果没有好的陪伴，她宁愿在众人的喧嚣中打发时光。

二
一个小时后，Jen的房间门被敲响了。一个外卖袋子出现在猫眼的视线范围内，趴在门后张望的jen打开了门。


“我看你没吃晚饭就走了，就帮你带了点吃的。”夹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水味，lana走进了房间，顺手带上了房门。


“谢谢。”jen接过袋子的时候，将手里厚厚的小说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。她有些感激对方的举动，但说实话并不是太过意外。Lana似乎对剧组的每个人都那么贴心，起初她甚至怀疑这个女人是有多么会讨好人，但慢慢却发现，所有的一切，都是出自真心。这让jen更加不解，始终活得兴冲冲的人生会不会太过喧嚣？而这份喧嚣对于她自己，始终有一种隔阂，就像在最热闹的聚会里，她会悄悄溜回房间，卸了妆，捧起一本看过无数次的书。


“小说里的人生总是比现实更精彩。”lana瞄着书本上的烫金标题，轻轻地说了一句，话语里多少带了一丝调侃的调子。


“我知道，你的潜台词是，jennifer是个书呆子。”jen推了推鼻子上厚重的眼镜。


Lana靠在门背后，不动声色地望着对方，眼睛里却含着一丝笑意：“你可以反驳我啊。”


Jen望着那双美到几乎让人忌恨的眸子，无奈地耸耸肩，“我无法反驳事实。”


两个人在窄窄的玄关处相视而笑。空气里弥漫着某些微妙的情愫，但片刻的沉默后，并没有人主动说些什么，或做些什么。


最后，还是lana先开了口：“我该回去了，我得把明天拍的剧本再看几遍。”拍摄时，她总是准备最充分的那个人，这也是jen为什么这么喜欢与她演对手戏的原因之一。至于其他原因，jen暂时不想去考虑太多。


离开前，Lana瞥了一眼金发女人手里的食物口袋，“希望你喜欢。”
“谢谢你。”jen再次道谢。这一次，语气里更多了几分真诚。


望着黑发女人消失在酒店长廊的转角，jen重新关上房门。她打开食物口袋，里面是一个透明的塑料盒子，盒子里装着精美的三文鱼寿司。她记得自己前几天无意间提起过，有些想吃日料。没想到lana偷偷记在了心里。

三
“卡！”
第五遍NG后，导演从椅子上跳了起来，来到lana和jen跟前，提醒这两个平时根本不用他担心的女演员：“这场戏最关键处就是不能有所保留，要把最真实的感情宣泄出来。”


今天拍摄的是医院emma找regina对质的戏，两人在储物间大打出手。不知为何，两人总是没法全情投入。


为了给大家一个调整的机会，导演宣布休息半小时。一声令下，摄影棚里的众人顿时鸟兽散，只剩下两个女主演在空旷的影棚内面面相觑。


Jen烦躁地脱下了红夹克，这是她的，不，是emma的“战袍”，在一旁坐了下来。


Lana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，靠在“医院储藏室”的道具架子上，道：“你没有尽全力。”
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指责，Jen一下子抬起头来，不解地望着她。


“你不要担心弄伤自己。”lana淡淡地说道。


“我担心弄伤你。”jen脱口而出。话一出口，连她自己也愣了一下。


Lana轻笑：“我哪有这么容易受伤。”


Jen忽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，使劲把lana往货架上一推，接着把她的手腕紧紧地按在墙上：“就像这样？”她演绎着剧本上的动作，第六次将黑发女人压制在了身下。


而这一次，似乎有些不太一样。是因为周遭空无一人，还是因为黑发女人眼睛里闪烁着特别明亮的光。


Jen手下的力气忽然间消散了几分，不由自主松开了对黑发女人的牵制。


Lana靠在架子上并没有动，依然用她那双诱人的眸子紧盯着对方：“你看，又不行了。”
Jen便发狠似的将捏着对方手腕的手指猛地一使劲。黑发女人的手腕纤细润滑，在她掌心里盈盈一握。


受了痛，Lana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头，可她的嘴角却泛出一丝笑意，“这才像点儿样子。”


两个近在咫尺的人在彼此的凝视间沉默着，微热的呼吸蒸腾在她们之间，周遭空气不由升温了几度。


最终，Jen垂下了眼帘，隔断了对接的目光。


“你怕我吗？”lana低声问。放柔了声线，她的语调里充满一种说不出的魅惑。
“为什么要怕你。”jen匆匆地笑了一下。


“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？”
Jen便抬起头来，重新迎向对方的目光。但lana眼中的戏谑让她很快又意识到自己上了当。


“你对谁都那么好。”纠结中，jen没来由地说了一句。
“而你，对谁都那么好，只除了我。”lana回应道。


“你知道这不是真的。”
“那为什么，只要一停止拍摄，你就会离得我远远的。”


“这并不代表我对你不好。”
“那这究竟代表了什么？”lana追问道。
Jen重复垂首沉默的姿态。


“不想给我答案？”lana轻笑。其实，即使没有金发女人的回答，她心里多少还是能猜到一些的。她一向都是个主动的体验者，对于爱情的各种发生从不陌生。而对方，显然不是。


Jen无力回答。她从没试过被一个女人如此吸引，她也知道，只要自己迈出一步，以后的一切就有可能水到渠成。但这样的关系并不是她想要的。


关于爱情，她想象过无数次，却没想到上天却突然丢给她一份完全超乎预期的感情。这并不是她想要的，尽管，她的内心充满了渴望。


当jen选择再次松手时，剧组的工作人员也开始陆续入场。她扭转头去，故意不去看黑发女人眼中明显的失落。

四
Jen并没有为自己战胜了欲望而沾沾自喜，相反，心里空荡荡得难受。


结束了糟蹋的一天，晚上收工后，她鼓了好大的勇气，敲响了lana的房间门，她想对白天的事，说一声对不起。或许并不需要抱歉，但，她总得要有一个找上门的理由。


她们住同一间酒店，却不在同一个楼层。敲门声很快被走廊里厚厚的地毯吸附，只是黄昏时分，四周却寂静得如同深夜。


当敲门声重复第三遍时，隔壁的门却突然开了。剧组的副导演探出口来：“找lana？”


“是，是啊。”jen局促地笑着。


“她好像出去了。”


“一个人？”


“据我所知，是的。”对方点点头。


“去哪儿了？”


“东区新开了一家汉堡店，或许你可以在哪儿找到她。”


Jen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摇了摇头：“我还是等她回来吧。”她说着，转身快步离开了。

五
第二天，化妆室内。Jen推门进去的时候，隐约听到lana的说话声：“……那家汉堡店不错，我在那儿认识了一个有趣的男人……”


对话被突然闯入的金发女人打断，服装师捧着巫后层层叠叠的华服，识趣地告退。


换下戏服的Lana穿着简单的运动背心和瑜伽裤，但脸上浓艳的妆容却还未来得及卸，她看着镜子里倒映着的jen，闲闲地一问：“听说你昨晚来找过我。”


Jen不安地盯着桌上堆得乱七八糟的剧本和梳妆品：“是啊，你不在。”


“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也没什么重要的事。”jen选出一把鬃毛梳子，重重地梳理着她长长的金发。勇气是一种奇怪的东西，当你失去一次后，它很难像充气轮胎那样，重新鼓起来。


“就像现在，你跑进我的化妆间，并不为什么？”lana笑着问道。


“并不是做任何事都需要理由的。”jen有时候会冒出一种被称为“书呆子式”的固执。


Lana突然站了起来，快步走到金发女人跟前，微笑着开解道：“有些事，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严重，jen。”


“对我而言是这样的。”


“喜欢就在一起，不喜欢就说再见。没有谁一开始就会要求一辈子。”lana依旧微笑着，露出那口完美的白牙。


“你对你的每一任男女朋友都是这么说的？”jen忽然冷哼了一声，她对这个女人的风流史并不陌生，那些热闹的聚会上，黑发女人从不忌讳谈论自己曾经的恋情。每当这个时候，jen都在一旁静静地听着，默默记在心里。


笑容在lana的嘴角枯萎，“我在你眼里，不过是一个滥情的小丑。”


“对不起，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jen意识到自己的失言，可她不知该如何解释，更不知该如何挽回，覆水难收。她从没想过站在评判席上指责谁，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轻易发展出一段感情，而自己却总是瞻前顾后，思虑太多。


几秒钟的沉默后，Lana发出一声叹息，“因为，我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”她用不着对方的解释和挽回，轻易就看到了症结所在。她从第一天认识金发女人时，就意识到了这个事实。只是，她被她们之间奇妙的情愫影响而选择忽视了这一点。


Jen张了张嘴，还想说什么，可是黑发女人伸出一根微凉的手指，压在了她薄薄的嘴唇上：“也许你才是明智的，一个注定错误的结局，是应该避免开始的。”lana无奈地笑了一下，她有过很多男女朋友，但到最后，谁也没有陪在她身边。


她用手掌代替手指，轻轻捧住了金发女人的脸，巫后的红唇压在了救世主的嘴角，隔着厚厚的唇膏，把一个铺垫了太久的吻，演绎出了浓浓的不舍与遗憾。而这唯一的亲密，是她和金发女人之间所共有的一切了。

六
Jen很久才从这柔软的触觉中回过神来，她发现黑发女人已经离开了化妆间。


她追了出去，摄影棚外是一个灿烂的晴天。风有些冷，阳光却明媚异常。从那一天起，她就感到自己的心里缺了一角，不至于悲伤，却又怅然若失。


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，lana悄悄地扭过头去，将目光从金发女人身上收回。如果她们相爱，也许只是几个月的缘分，也许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，但，再也没有机会去证明任何一种可能性了。


也就是那天，剧组终于接到了电视台预定第二季的正式通知。当助理把这个消息告诉Lana时，她正一个人坐在汉堡店靠窗的位子上。


放下电话，各种复杂的情绪瞬间袭上心头，她在窗玻璃的倒映中看到了自己的笑脸，可是，眼眶里却涌动着一阵潮热。就在她不知该好好庆祝一番还是狠狠哭一场时，一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响起在她身旁：“嗨，这么巧，我们又见面了。”